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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鄉(xiāng)話，是最讓游子激動的情愫。車站碼頭，萬人躦動之中，忽聞零星半句家鄉(xiāng)話，那一定會尋聲擠將過去，此謂之“他鄉(xiāng)遇知音”。老鄉(xiāng)見面，那怕你普通話說得再好，也必改方言交談，這就叫“共同語言”。游子離鄉(xiāng)日久，忽然聽到家鄉(xiāng)話，那肯定渾身通泰，勾起思鄉(xiāng)的情緒，開啟記憶的閘門。游子離家時間再長，遇到緊急情況時，家鄉(xiāng)話往往會脫口而出，因為那是植入心靈的基本元素。我非常佩服“母語”一詞的發(fā)明者，一個“母”字，把那種血肉相連的感覺表達(dá)得淋漓盡致。宿松話，就是我們宿松人的“母語”。
宿松方言，從廣義上來說，屬北部方言區(qū)。但我宿松自古屬楚頭吳尾，近代系三省交界，南來北往，兼收并蓄，方言中也就既有九歌楚辭中的“剛”，也有吳儂軟語中的“柔”。剛起來，青云直上，凜凜威風(fēng)。小時候，每當(dāng)村子有人家東西被偷，女主人必定有一番“村罵”，那架勢之雄偉、表達(dá)之豐富、神情之生動，令我至今記憶猶新，確實可以和任何語言媲美。柔起來，肝腸寸斷，纏綿悱惻。黃梅戲就吸收了相當(dāng)多的宿松方言，所以唱起來柔情百轉(zhuǎn)，百聽不厭。特別是《天仙配》中“樹上的鳥兒成雙對”那一段，“綠水青山帶笑顏”中的“綠”，“寒窯雖破能避風(fēng)雨”的“避”，必須用宿松話來唱才算正宗，才有韻味。
宿松話其實并不難懂。與普通話相比，宿松方言中的人稱代詞和稱謂確實比較獨特，差異較大。一是用“儂”來表示單稱，如“我儂”（我）、“嗯儂”（你）、“喀儂”（他）。二是用“幾”來表示復(fù)稱，如“我?guī)住保ㄎ覀儯�、“嗯幾”（你們）、“喀幾”（他們）。三是一些稱謂是普通話里沒有的，如“父哇、跌跌”（父親），“姆媽、姨呀”（母親），“麻媽、待媽”（伯母），“伢伢”（叔叔），“的娘、的媽”（嬸嬸），“母母”（舅舅），“甲甲”（姐姐）等。特別是“滴滴俄兒”（小孩）一詞，把大人對孩子的痛愛、惜愛、溺愛之情，溢于言表，是宿松話里最生動的一個稱謂了。
宿松話里有些詞語和表達(dá)方式比較獨特，蠻有味道的。有的話必須倒過來說，才是地道的宿松話，如“熱鬧”要說成“鬧熱”，“公雞”要說成“雞公”，“母雞”要說成“雞母”等。剛上大學(xué)時，宿舍夜聊，一不小心冒出了句“雞公”，解釋后，哄堂大笑。時至今日，還有人來電話問：“你家雞母可好？雞小有否？”“雞小”顯然是外縣人依此類推的杜撰。有些話在普通話里是有音無字，非宿松人不能聽懂的，如“角涅”（吵架）、“撓威”（謝謝）、“塞羅波”（膝蓋）、“木里木戳”（笨）、“烏麻焦工”（燒糊了）、“黑里乎子”（傍晚）等。有些話則與字面意思相差太大，望文生義往往差之千里，如“好戲”表示“好玩”，“躲貓”表示“捉迷藏”，“駁咀”指“吵架”，“沙央”則是指“蜻蜓”，“米毛”是說“尾巴”，“馬兒”是指“小凳子”，“手服捏子”是指“手帕”，“沒得改”則表示“沒有辦法”。寫到這里，我想起一個笑話。土改時，一外地女干部到我們鄉(xiāng)下做老百姓思想工作，傍晚時分，準(zhǔn)備起身，男主人對女干部說：“就在我家過夜吧”，本意是盡地主之誼，留她“吃晚飯”，但女干部當(dāng)時滿臉通紅，回去大罵農(nóng)民“流氓”。
據(jù)語言學(xué)家研究，我們宿松方言有六個音調(diào)，分別是陰平、陽平、陰云、陽去、上聲和入聲，這使得我們的言語具有得天獨厚的音樂感。試想，現(xiàn)代音樂也就只有7個音調(diào)，咱宿松話天然就6個調(diào)，這不就是說得和唱得差不多嗎？確實，宿松話常常拖一個尾音，這往往體現(xiàn)在一問一答之中，例如，問：“嗯儂吃了么？”，答：“吃著威”。而且這個尾音還拖得較長，中間可能還會變調(diào)，有點象樂曲中的和弦，聽后使人倍感親切。這特別是在宿松女孩子說來，韻味豐富，十分動聽。上大學(xué)時，有次在校園遇一女老鄉(xiāng)，用家鄉(xiāng)話簡單打了個招呼，就把和我一道上圖書館的同學(xué)聽得當(dāng)場發(fā)呆，連說“宿松女孩子說話真好聽”，非要纏著我將女老鄉(xiāng)介紹給他做朋友。我當(dāng)時就義正辭嚴(yán)地指出：“宿松水不流外人田，宿松女不嫁外地郎！”那哥們氣得很久不和我說話。宿松話里有入聲，這就為我們宿松人學(xué)習(xí)古典詩歌大開了方便之門，這也可能是宿松詩人、詞人很多的一個原因吧。上次回鄉(xiāng)，聽說全縣成立了不少詩詞協(xié)會，一幫退休老人，你吟我和，自得其樂，陶冶性情，頤養(yǎng)天年。
說不完的宿松話，道不完的家鄉(xiāng)情。宿松話是宿松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，是我們宿松兒女世世代代交流思想和感情的工具，是我們之所以稱之為“宿松人”的一個重要的標(biāo)志，是我們每一位游子終身不忘的心靈音樂！雞零狗碎寫了這么多，主要是想為這個論壇出點力，作點貢獻(xiàn)。夜已深，明天還在繁忙的工作，就此打住。錯誤之處，請老鄉(xiāng)們批評指正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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