寫在前面:蒲公(松齡)寫鬼寫妖高人一等,刺貪刺虐入木三分。我不擅寫鬼寫妖,那就寫寫狗吧。
說老實話,我向來是很不喜歡狗的。 然而,狗卻并不因為我的不待見而自然消失,不僅不會消失,反而,狗的家族似乎在近年來還愈加興旺了。這也難怪,因為在當今這個社會上,畢竟還有相當一部分人是離不開狗的。 記得我在N小區(qū)居住的時候,隔壁住著一位姓趙的大爺,矮個,微胖,膚色黝黑,臉上總是陰沉沉的,難以見到一絲陽光。他家就養(yǎng)了一條大黑狗,那狗好像一直跟我有仇似的,它每次見到我,總是先汪汪地叫上幾聲,見我不理不睬的樣子,便瞪著圓溜溜小眼睛怒視著我,露出尖尖的獠牙向我挑釁。這時,我總會把目光轉向一旁,根本沒興趣去看它一眼,我一直就是這樣忍著它、讓著它。我想,對于一些人我都可以忍讓,更何況是一條狗。 不過,我也很納悶:這狗怎么就這么兇呢?心想,大概狗類都是如此,這也許就是狗性難改吧,因此也就不把這事放心上了。然而,讓我感到奇怪的是,某天,我親眼看見一位人模狗樣的家伙,從鄰居家這條狗身邊走過時,這狗卻表現(xiàn)出異常的溫馴。它不但一聲不吭,而且還擺動著長長的尾巴,跑到那家伙跟前,把前肢扒在地上,頭緊貼著地面,顯然是一副奴顏媚骨的樣子。 噢,原來這條狗也像某些人一樣,是有著兩面性的。由此,我便進一步推斷,這條狗肯定跟我是有仇的。然而,我卻怎么也弄不明白,這仇究竟是從何而來。從此以后,我便心存戒備,總是盡量與這條狗保持著很遠的一段距離,心想,惹不起,總該躲得起吧。 有一次,我出門辦事,遠遠地便看見鄰居家這條狗,它正匍匐在我的前方,目露兇光,惡狠狠地盯著我,我只好繞道前行。然而,這狗似乎還是不甘心,它猛地站起來,朝我狂吠一通,見我并沒有作出任何反應,也便覺得自找沒趣,便又扒下去假寐。 還有一次,我是在晚上回家。當時因為天黑,什么都看不清,正當我走到自家門口,準備掏鑰匙開門時,從身后竄出一道黑影,不分青紅皂白就向我撲了過來,這一下可真把我嚇的不輕,差點暈倒。我實在是委屈到了極點,便鼓足勇氣,一口氣跑到鄰居家去,想把這事跟那位大爺交涉一下,也好讓他老人家以后多管管這畜生。 我剛見到這位大爺時,他黝黑的臉上還勉強地擠出了幾絲笑意,但一聽我說:“您那狗……”他的臉色立馬就變了,變得烏云密布起來。我只好趕緊改變話題:“您那狗……棚可真漂亮啊!”我用手指著他家墻角處新搭建起來的狗棚。大爺黝黑的臉上,便又有了一束陽光穿過烏云,照射過來。 要知道,這位趙大爺是我的老板的父親,我可是真的得罪不起啊。只要他老人家在兒子面前說了我一個不字,我的處境也許就會變得步履維艱起來,這比起那條惡犬來說,是更加可怕的。 我有時會想到,要是哪天這位趙大爺搬走(我說的當然是連同那條惡犬一起搬走),那該多好!但轉又一想,便覺得這個想法有點可笑,他在這里住得好好的,怎么可能會搬走呢?呵呵,說來也怪,有時上天也真的會遂人愿,不久就傳來了好消息,說這位趙大爺因為兒子工作調動的原因,真的要搬走了,而且是搬得遠遠的——搬到別的城市去住。這對我來說,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事情,我興奮得一連三天都沒有睡好覺呢。 趙大爺搬走之后,這個老房子便賣給了他的一位遠房的親戚。然而,趙大爺在思慮再三之后,還是決定把這條狗留下來,托付給他的那位親戚去照料。我估計,要么是途中不方便攜帶,要么是即將搬過去的那個新城市限制養(yǎng)狗,總之,趙大爺并沒有把狗帶走。 然而,這位新主人似乎并不喜歡這條狗,盡管它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在主人面前搖尾乞憐,可憐巴巴地討好它的新主人。因為,這位新主人剛搬過來還沒幾天,就有許多訴狀強置案下:你家狗咬死了我家的兔子,你家狗偷吃了我家的豬肉,你家狗嚇壞了我家的孩子……所以,新主人便覺得這應是一條劣跡斑斑的狗,難怪原主人不愿意把它帶走。久而久之,新主人對這條狗產(chǎn)生了厭惡感,很想把它弄走。 有天下午,我有一件新買的襯衫晾曬在門前那條繩子上,等我下班回來,發(fā)現(xiàn)襯衫被大風刮走了,怎么找也找不著。我于是去隔壁問問那位新主人——李阿姨,想從她那里得到一點線索。李阿姨人很熱情,對我笑臉相迎,還欠身讓我小坐一會兒。然而,她的話匣子一打開,便一發(fā)不可收拾,從家常瑣事到人際關系無所不談,當然,話題最終還是轉移到了狗身上。她說,現(xiàn)在的這條狗讓她很鬧心,常常會因為它,要向人家低頭賠不是,最近還遇上比較強勢的一戶人家,賠禮都不行,說是要賠償精神損失,言下之意是要賠錢的。 我沉默了半晌,便開口對李阿姨說,假若您真的很討厭這條狗,不想要它,那我告訴您一個好辦法吧:只要您在一個星期之內不給它任何東西吃,它必定會離開的……沒想到話還沒有說完,一個黑影便從門外沖了進來,我和李阿姨都嚇了一大跳。原來正是那條大黑狗,它也許是偷聽了我們的談話,一進來便徑直向我撲了過來。說時遲那時快,我立馬起身,抓起屁股底下的木椅子來,左擋右閃,盡力與那狗周旋著。正在我與狗之間相持不下之際,李阿姨趕緊跑過來幫我,我便可以易守為攻,舉起木椅向狗猛砸過去,終于把那蓄生打跑了。我也算逃過了一劫。
大約在一周后,我又與李阿姨會面了。一見面,她便很欣慰地告訴我,這條狗已經(jīng)好幾天沒有回來了。我微笑著點點頭,心想,這家伙也許是真的離開了吧。
2021年10月25日于宿松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