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月4日,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依法對原審被告人張玉環(huán)故意殺人再審一案進行公開宣判,撤銷原審裁判,宣告張玉環(huán)無罪。9778天,這個國內(nèi)已知被羈押時間最長的蒙冤者終獲清白。
這么多年,張玉環(huán)是如何申訴的?他最大的遺憾是什么?前妻宋小女最大的心愿是什么?
被羈押9778天 “申訴是我的頭等大事”
1993年,警方認定張玉環(huán)殺害了同村兩個男童,并拋尸水庫。而在法庭審理時,張玉環(huán)一直喊冤,稱遭到了警方的刑訊逼供。在沒有有力客觀物證、兩份有罪供述前后矛盾的情況下,南昌市中院于1995年和2001年做出兩次有罪判決,判處他死刑,緩期兩年執(zhí)行。
張玉環(huán):當時宣判我死刑,我就暈倒了,肯定哭,冤枉。法警把我抬上車,運到看守所的路上,他說你這個可以申訴的。
在獄中,張玉環(huán)一直沒有放棄申訴。不會寫字,就找人替自己寫申訴狀,再照著抄一遍。
張玉環(huán):申訴是我的頭等大事,鼓不打不響,冤不申不明。如果放棄申訴,我一旦死掉了,就是帶著遺憾去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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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-8-9 16:13 上傳
“我們不想錯過任何一個機會。”張玉環(huán)哥哥張民強說,也許這個禮拜不寫,這個禮拜就可能錯過了哪位好心的檢察官或法官,就是這樣一種信念,一直支撐著他們。
最大遺憾是沒看到孩子的成長過程
張玉環(huán)寄給各個單位的申訴信有五六百封,但幾乎全部石沉大海。
除了冤屈難鳴的折磨,他還要承受家庭破碎的苦痛:老母親沒法孝敬,妻兒無法照料,只能從家人寄來的照片里看到孩子的成長。大兒子曾在照片背面寫道:爸,我這次照相沒照好,等你回家來我們再一起照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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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玉環(huán):當時看到他寫的字,我感覺好難過。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看見小孩子成長的過程。
“他那么愛我,他的事就是我的事”
張玉環(huán)入獄的日子里,家庭的重擔全部落在了妻子宋小女肩上。她一邊幫張玉環(huán)伸冤,一邊打工賺錢糊口,不幸的是,她患上子宮肌瘤并發(fā)展為宮頸癌。
為了生存,宋小女與張玉環(huán)離婚,改嫁他人。再婚前,她對現(xiàn)任丈夫提出了三個條件:對張玉環(huán)兩個兒子好,不阻攔她去探望張玉環(huán)的母親,不阻攔她去看望張玉環(huán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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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小女與張玉環(huán)的母親、兩個兒子
宋小女:他(張玉環(huán))那么愛我,我不應該為他做什么嗎?他的事就是我的事。
每次我好難過,好無助,我就會想,如果是張玉環(huán)在這里,抱一抱減減壓多好。
去看他的時候,想張玉環(huán),如果抱一抱該多好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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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玉環(huán)回憶,2012年跟宋小女離婚時,他二話沒說簽了字!八龥]有經(jīng)濟來源,要有一個依靠。真沒想到她對我還是一往情深,情深似海,重情重義,我是對她抱有歉意的!
無罪歸來 準備追責冤案制造者
2017年,兩位律師的介入,讓張玉環(huán)案迎來立案復查的轉(zhuǎn)機。又經(jīng)歷了三年的等待,這起僅有有罪供述、沒有直接證據(jù)的冤案終于得以平反。
8月4日下午,宋小女終于與張玉環(huán)相見,沒等搭話,就因情緒過于激動而暈倒。第二天,身體剛剛恢復的宋小女又來到張家村。張玉環(huán)擔心宋小女的身體,害怕她情緒再次激動,于是沒有擁抱她,兩人只是雙手緊緊相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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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于這份“遺憾”,宋小女有自己的看法。
宋小女:我跟張玉環(huán)說,不要抱不要緊,但是你要記住,你欠我一個抱。我這個抱不是無緣無故來的抱,不是愛情的抱,我這個抱是好復雜好復雜的抱。
27年前,張玉環(huán)用過BP機,27年后,他第一次接觸手機。與社會脫節(jié)的他,無意追趕時代,能踏實地睡在自家床上、能如愿與家人拍一張合影,他已經(jīng)很知足。他希望前妻和兒子回歸各自家庭,自己只需要分上幾畝農(nóng)田,再做回農(nóng)民,孝敬老母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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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玉環(huán)與母親、兒子
下一步,張玉環(huán)準備申請國家賠償金,追責那些濫用權(quán)力、無視法律的冤案制造者。對此,宋小女表示,自己也要追責。
宋小女:好多人采訪張玉環(huán),問追究責任的事。我也要追究他們,因為他們害得我全家、張玉環(huán)太可憐了。追責可以嗎?我的要求過分嗎?
“張玉環(huán)案”受害者家屬:“心里雖然恨到極點,但是放棄了”
張玉環(huán)雖然恢復了清白,但27年前殺害孩子的兇手到底是誰?
據(jù)當?shù)卮迕窠榻B,兩家受害者家屬生活情況并不好。受當年事件的影響,兩家人都從張家村搬離。
6歲遇害男童的父親患上腦溢血,需要人照料,家中沒有經(jīng)濟收入來源。
另一位4歲男童遇害的第二年,這個家庭的另一個孩子意外去世。男童母親劉荷花介紹,自己這么多年來也無法忘記,心里雖然恨到了極點,但是放棄了,“已經(jīng)這樣了,沒有辦法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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遇害的6歲男童的家。孩子遇害后一家人都搬離了村莊,老房子成了危房
這個現(xiàn)狀跟張玉環(huán)被羈押9778天一樣,讓人窒息,無法釋懷。
來源:《新聞周刊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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