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來自于江南水鄉(xiāng)的宿松縣九城,從小夢不大,喜歡瀟瀟灑灑古韻的詩詞,喜歡江南古舊的房子。有一年坐火車去江南,臨時停在小站,便偷偷地遠望了一下車窗外。外面延綿小雨,淅瀝瀝的淋與瓦磚間。到站后,托著行李,于是放心的走了很遠。
赫然間,看到夢里向往的畫面,彎彎的小河,片片的小舟。排排的老屋,班駁的墻體,魚鱗似的青瓦。姑蘇,我來了,我想這就是夢中的江南。
站在屋檐邊看雨水成線,聽屋內(nèi)丁冬作響,主人說房頂上有幾片瓦碎了,漏雨,只好等天晴再換;秀敝校肫鹦r候。家里瓦房子老舊,總是和父親推著小車,拿著鐵鍬,撿黑瓦片補房子。眾瓦中還能看見一兩塊黑炭似的整瓦片。對于長輩來說,已經(jīng)夠奢侈了。
那時我還小,就為那句“寧為玉碎,不為瓦全”抱屈。父親說古今瓦字的含義不同,過去的瓦是指陶罐。父親初中文化,算不上文化人,卻有文化人的底蘊。當時無論父親怎么解釋,我還是為青瓦叫冤,總覺得在青瓦上承載多少的風雨和嚴寒?青瓦之下又有多少的歡笑和淚水?
我喜歡青瓦,如同喜歡江南一樣。青瓦,像是個讀歷史的老人,流過的歲月在內(nèi)心。滴滴答答,細細密密,那絕對是一簾幽夢,那也絕對是少女情懷。有詩人說:瓦是房子的眼皮兒。曾經(jīng)我的眼皮如青瓦一樣雨水不斷,那是在不如意的時候。如今懂得了該珍惜什么,不能輕狂。滴答滴答,涼濕一片。歲月侵蝕,總有些完整成了碎片,我如青瓦,青瓦如我。所謂感慨亦如青瓦從心過。
火車長鳴了,催促我上路,我想總會有這樣的一年,或者這樣的一天。猛然回首,我已留蘇州幾宿。青瓦不老,如同徽州;九城在心,顏色依舊。想起父親那句碎瓦不可上頂。原本破舊的不過是凌亂的時間,不老的卻是情懷。父親要我自立自強的同時,要學(xué)照顧身體。知道遮風擋雨,也要懂得去呵護別人,體貼別人。
我捫心自問,卻是滿心自責。江南的煙雨之中,穿過一條長龍,那是慢慢旅途的火車。九城,青瓦亦不老,夢亦難碎!